“我陪你喝一杯吧。”顧白重新坐下，舉起了那杯未飲的酒，他想謝謝蘭若一直以來對自己的關心，但出言道謝又覺得太過生疏。

“不行。你的身體不能喝酒的，要懂得照顧自己啊。”蘭若眼前的世界已變得模糊，頭也開始一點一點的了。

“無妨。一杯而已。”

“唔，那好。今日是你的生辰，就依你吧。”蘭若給自己倒上了滿滿的一杯，這是他第一次飲酒，雖然不覺得好喝，但感覺很奇妙。聽說人開心了會喝酒，難過了也會喝酒，真是奇怪啊。

月色清明，兩人在月下舉杯對飲，月光將兩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顧白，來年，不對，是往後的每一年，我都想與你一起過你的生辰，一起在月下喝酒，一起談心。好不好？”蘭若努力地睜開半瞇著的眼睛，看著顧白，眼裏滿是期待。

“當然好了。”顧白柔聲回答道。

“嗯，不許騙人哦。”蘭若堅持不住，頭靠著手，睡在了桌子上。

“在外面睡會著涼的，我扶你進屋去。”顧白說著便要起身。

“不要。我才沒有要睡覺，才不會著涼。顧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蘭若閉著眼，輕聲說道。

“嗯，好。”顧白看了一眼天邊的月亮，再看了看眼前的人，只願歲月長安吧。

“從前啊，有株小蘭花孤零零地生長在山谷裏。一天啊一天，一天啊又一天，它竟然有了靈識。但它一點都不開心，因為它能聽能看，但不能說，更不能動。有時候啊，它就眼睜睜地看著危險來臨，卻什麽也不能做，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膽。林間的大火，谷裏的鳥獸，游玩的孩子，都那麽輕易地可以將它置於死地。”

顧白仿佛感受到了那種無助和恐懼，一點淚光不經意間出現在眼裏。

“一場幹旱突然來了。它看著周圍的一切慢慢地變得枯黃，像死亡在一點一點地蔓延。不知道何時就會是自己，它啊，心如死灰，想著就這麽結束吧。”蘭若盡力保持著清醒，每一個故事都該有結局，不是嗎？

“那天，山谷裏路過了一群逃難的人。‘娘親，這裏有一株蘭花！’它看到了一個孩童向自己跑來。他朝著蘭花伸出了手。蘭花想就這麽終結吧，這日覆一日地幹旱早讓它度日如年，它太累了。”蘭若的聲音也隨之越來越低，這個故事仿佛就要就此結束了。

“但是出乎它的意料，小男孩沒有摘下它當作玩物。他小心地用手扶起了蘭花耷拉著的身體，它聽見他說，你很堅強哦，這一路走來，都幾乎看不到綠色了。相信這幹旱很快就會過去的，大家都會沒事的。蘭花簡直驚呆了，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人將它當作一個有靈識的生命，而且在那種時刻，說了如此溫暖的話。”蘭若一直閉著眼，緩緩訴說著，像是沈浸在了這個故事之中。

“它看到小男孩拿出了系在腰間的小葫蘆，在如此幹旱的時候，他願意將它也看作是一個小生命，溫柔地對待，他向它分享了自己的水，那麽珍貴的水。小蘭花拼命地用根系汲取著每一滴水，這份心意，它一點都不想浪費。”

顧白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孩童對蘭花的情感是如此純粹而動人。

“他說，對不起，我只能給你這些了。蘭花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說著，謝謝。但他什麽也聽不到。小男孩的爹爹喊他繼續趕路了。他說，希望你能度過這場旱災，來年我和爹爹和娘親回到家鄉時，我還想再見到你。再見了，小蘭花。”蘭若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在男孩的爹爹喊他時，蘭花聽到了他的名字，言淩。它看著小男孩遠去的背影，想把那個小小的身影就如此刻在腦海裏，永不忘記。‘言淩，你的玉佩掉了。’小蘭花拼命地喊道，當然，小男孩聽不到，也沒有回頭。男孩的玉佩就這樣遺落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顧白聽得有些失神。

“那個小男孩給了蘭花活下去的希望與勇氣，從他為它澆水的那一刻起，它就認定了，他，重於世上的一切。它期待著，正如他所說的，有朝一日能再相見。言淩，這個名字，它也會永遠銘記。”蘭若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酸的。

“蘭花拼命讓自己活下去，每度過一日都在心裏計數著，到了第二十三天，它全身都快幹透了。它沒想到，原來自己可以撐這麽久，但是好遺憾啊，遺憾沒能活著再次見到他。是上蒼的垂憐吧，第二十四天的時候，下雨了，終於，終於等到了。小蘭花幸存了下來，它想自己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等他了，等他赴約。”蘭若強忍著不讓自己流淚，聲音也有些顫抖。

“那小男孩回來了嗎？” 顧白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

“沒有。一年年的過去了。小蘭花漸漸明白他不會再來了。它不知，那個男孩是就此定居在了異鄉，還是、還是死在了那場浩劫中。” 蘭若眼角的淚猝不及防地滑落。

“可小蘭花還是想要去找他，它更願意相信那個善良的小男孩安居在異鄉，他只是忘了，忘了有這麽個微不足道的約定。它全心全意地修煉，想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幻化成人形。終於它做到了，它化成了一個小男孩，就像言淩那般大的小男孩。” 蘭若覺得自己很困了，但仍堅持著，這個故事他從未跟他人講過，但今夜他想全部講給顧白聽。

“化為人形的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言淩遺落的玉佩從土裏扒拉出來，他想著要把這玉佩還給言淩。他就這麽手拿著玉佩，去找言淩了。可他還沒出谷，就傻呼呼地在山林裏迷路了。怎麽走，都走不出去，孤身一人的他害怕極了。”

顧白閉上眼定了定心神，圓滿的結局明明離得那麽近，仿佛觸手便可及。

“他啊，很不爭氣地哭了。卻想不到這哭聲引來了一個與言淩一樣會改變他一生的人。白胡子的老者很溫柔很耐心地詢問他，叫什麽名字啊，為什麽在這裏啊。小蘭花說，他要找人，一個叫言淩的人。老者便問，這個人，家在哪裏，今年多大了，他樂意幫小蘭花一起找。小蘭花這才想到，除了一個名字，關於言淩的其他事情，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只好說，那年大旱的時候，言淩是個像他這般大的孩子。”蘭若哽咽地說著。

“老者楞了楞，告訴他，發生這裏的一場大旱早已是在百年前了。”

“他不在了，不在了。”蘭若癡癡地重覆著。

“後來，那個老者帶走了小蘭花是嗎？”顧白忙轉開了話題，想讓他不那麽難過。

“嗯對，老者給了小蘭花一個家，對他很好很好，還教他法術……”蘭若的聲音越來越弱了，故事講完了，困意也更強地向他襲來了。

“小蘭花會得到他所要的。他，不會再受到傷害了。”顧白看著緊閉著眼睛的蘭若，認真地說道。

但卻沒有任何回應。

“睡著了還是醉了？”顧白歪著腦袋，打量了一下蘭若，最後無奈地笑了笑，“空青。”

作者有話要說： 蘭若是一個滴水之恩都會湧泉相報的妖，何況如此救命之恩。

求收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